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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雪之约

发布日期:2022-02-22 信息来源:本网 分享按钮

  白依尔丹要来北京了!

  当老巴在电话里把这一喜讯告诉我时,我想到的是北极光。十岁的白依尔丹,作为冰城体校的苗子生,被选拔进观摩冬奥会的队伍,这是多么幸运啊!小姑娘的梦想犹如北极光,无论冬夜多长,一定会在天幕上闪现出耀眼的光芒。在为老巴和他的孙女白依尔丹高兴的时候,我的思绪也像被一根绳索牵向了时光深处,牵向了我生命的再生之地——大兴安岭雪原。

  18岁那年,军队列车开了三天三夜将我从中原拉到了黑龙江,我第一次被大兴安岭的雪震撼了:白雪皑皑覆盖着远近的山川,起伏绵延的雪岭如一条白蟒横卧大地,阳光下雪花泛着刺眼的白光,轻轻一吸,清澈的气味浸润心田——那是雪的味道。我喜欢雪,尽管我不能像诗人一样,把晶莹的一片片雪花撒进诗行,但在黑龙江冬日踏雪出操巡逻,至今忆起仍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光。

  在部队我成了一名放映员,那年春节前夕,营长带着我去地方林场慰问。大兴安岭的林场太多了,一连七天,我们白天在车上,晚上在放映场。腊月二十九,只剩下林海深处的两个林场了,在第一个林场电影快放完时天空下起了雪,我收起银幕已经是晚上十点多。走!最后一场。营长让司机提前热了车,我们在雪地里艰难地行驶着,摇摇晃晃中我睡着了,梦中我在雪花中奔跑,从山下跑到雪岭上,我高兴一跳便从高高的雪崖跌落,一声大叫,我醒了。营长拍拍我,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,说,你发烧了。他犹豫着是去放电影还是返回部队,我笑着对营长说,没事,林场那边的人都在盼着电影呢!

  半夜12点我们赶到林场,场部院子已经扫得干干净净,空地上坐满了人。我拴好银幕,架上放映机。那时,文化生活相对贫乏,特别是深山林区,年节时看场电影是人们最快乐的期盼。

  电影镜头射出的光透过飘落的雪花,打在银幕上,我的眼睛有些模糊,我努力调整着镜头焦距。沉浸在电影故事里的人们时不时地嬉笑、惊叫,让我感觉很欣慰。不一会儿,我觉得寒冷如蚂蚁在脚尖爬动,我咬牙坚持着,后来腿脚似乎失去知觉了。银幕上出现“剧终”二字时,已是凌晨两点钟。林场的圆木房里,桌子上摆着酒和肉,林场场长夹过一块冒着热气的肉,让我快吃,说吃了身子就热乎了。我盯着,突然感觉眼前的肉旋转起来,然后我便一头栽倒在饭桌上。

  “小伙子太累了!”迷糊中听到有人说,然后有人往我身上擦酒……

  不行!营长让司机发动车,要连夜将我送到部队医院。车没开出多远,就被雪困住了。我醒了,看到光穿过空中的飘雪射在我身上,树也变成高高的直冲青天。这时,一阵马蹄声响起,老巴骑马拉着雪橇来了,人们赶忙将我抬到雪橇上,老巴挥鞭,马拉着雪橇向山下的医院奔去。

  一路,我时而醒来,时而睡去。老巴将大衣脱下盖在我身上,屁股压住大衣角,我看了一眼马呼出的热气,便睡着了……

  我睁开眼,是在医院的病床上,一名老军医说,你可醒了。她说我昏迷了三天。老巴走进病房,说,小伙子,你可把人吓死了。

  后来营长说,多亏马拉爬犁。那时,我知道了雪橇,也就是雪爬犁。营长说下次去林场,一定要探望一下老巴。只是,当年我考入军校,离开了大兴安岭。

  我对母亲讲述这事时,母亲说救命恩人咱不能忘。我没有忘,怎么可能忘呢?只是总抽不开身去军营。直到多年后的一个春天,在老战友回军营聚会时,我去了林场。

  见到老巴,他已经六十多岁。我要看当年给我第二次生命的雪橇时,他哈哈笑了,从屋里拿出了雪橇——一个小马扎大小的爬犁。老巴说,他从伐木员变成护林员了,伐木工用来运圆木的爬犁和马也完成使命了。这个小爬犁是他给小孙女做的。小孙女去中心林场上幼儿园了,我没见到。老巴说,她一生下来就喜欢冰雪,刚会走路时专门往雪上冰上走。

  岁月如烟,那些珍贵的日子如大兴安岭的雪,纯美透明,没有喧嚣,宁静地滋润着大地,纯净得让人抛却凡尘世俗。雪,那是冰城的灵魂,是林海人的梦。

  太阳蹭着地平线一点点爬起,它的光马上照进虎年了。在这个新鲜的早晨,我给老巴回信:相约一同来北京,看北京的雪款款落下,我们与孩子们一起,陶醉于冰雪的明净与清新中,迎接新年。